薄荷

青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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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赛小息诧异地抬手摸了把自己的下颚，有些扎人，稀疏的绒毛纷纷调皮地探出小脑袋。

关于青春期男孩子的小问题，尽管他和自家老爸经常通信，从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粗汉子却并未对这些细节有所注意——明明在对自己心理变化的观察上敏锐得很。因此导致赛小息除了被茜茜恶补的生理知识外，对其他都懵懵懂懂。

然而身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军人，罗杰对于仪容仪表这方面始终很重视。他及时指出了小孩忽略的东西，思索了片刻，随后从内室嵌入墙内部的储物盒里取出了崭新的剃须刀和未开封的剃须泡，递给赛小息。

“小息，一名优秀的星际探险员，可不能胡子拉碴。”罗杰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发顶，一举一动都与其他和善的长辈相差无几。

……很显然，他把我当孩子，可我不想仅仅将他看做长辈。

赛小息郁闷地在心里嘟囔，可表面上没有露出异样，他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郑重的模样宛如捧着珍宝：“谢谢罗杰船长！”他抬头兴奋的看着男人笑，露出细碎的小白牙，红扑扑的脸颊映满愉悦。

这是他从船长这收到的第一件除了任务和勋章之外的东西，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那么……既然今天难得被阿兰贝尔眷顾了，可不可以……再耍些小滑头……让自己能够和梦中人多呆一段时间呢？

还未等仔细斟酌这个念头的优劣，自己的唇瓣却先发制人地张开了：“呃……罗杰船长。”男孩显得有些扭捏，右脚不由自主地在地上划着圈，这是他内心紧张的表现。

“嗯？还有什么事吗？”船长仔细检查了一遍观测结果，确认无误后，通过独立开辟的一条特殊网络通道，将今天的数据传输到了资料室中，给忙得焦头烂额的爱丽丝添加了新的负担，祈祷那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交完差后，他方才回首，疑惑地望向踟躇的男孩。

“那个……我不太会用剃须刀，您能教下我吗……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知道这个请求确实有些过分。”赛小息腼腆地嗫嚅道。

他说的是实话，赛老爸向来对自己的外貌不太注重，毕竟他们依靠着起早贪黑的拾荒来维持生活。作为低层人的他们日日夜夜都在考虑如何维持生计，脑子里早就装不下这些耗费时间又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了。

或许不修边幅就是老爸至今还是单身汉的原因？不过没关系，自己有他就足够了。另一位家庭成员的到来可能不会使生活更美好，反而会更糟糕。

听到赛小息的请求，罗杰怔愣了下，他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发现接下来的两小时内自己也没什么安排。再望了会儿玻璃中自己的倒影，由于这几天接连不断的熬夜，面容变得憔悴了许多，嘴边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来自己也是时候该去打理下自身形象了。

还好最近没什么重大会议，否则就太不成体统了。

“好啊，正巧我也好久没有刮过胡子了。”罗杰坦然应允，打消了赛小息内心如擂鼓般的忐忑。

  赛小息颇觉意外地抬起头，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甚至被驱赶出去的准备，作为飞船的最高指挥官，平时的繁忙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但他答应了这个本应该去求助自家父母的、与他所处理的日常事物相比无足轻重的任性要求。

他走在前面，领着小男孩到船舱角落的盥洗室里。

  密集的白色泡沫从瓶中喷出，被均匀地抹在嘴唇四周，明亮的镜子里赫然呈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到底是小孩子，赛小息被眼前滑稽的模样逗乐了，傻笑不止：“哈哈哈船长我们像是圣诞老人！”

罗杰被这么一提醒，也忍俊不禁，强压下上翘的嘴角，佯装严肃地训道:“你不是说要学的吗？那就专心点！看着我，一步步来。”

“是！” 赛小息赶忙屏住嘴，心里却依然躁动不安，粗心大意的后果就是——他划破了自己的皮肤。

“嘶……”好痛！男孩嘶哑咧嘴地捂住自己的下巴。

  “小心一点！”罗杰的语气带着责怪，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回到操作室里，取来了陶瓷杯里昨晚未扔掉的茶包。

洗去脸上的泡沫，瞧见伤口渗出了血珠，罗杰皱起眉头，将茶包敷了上去：“用手按住，先止一下血。”说完，便利落地对着镜子继续捯饬自己，直到棱角分明的脸庞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光洁俊朗。

刚刚我们对视了，而自己因为疼痛而忘了脸红。

赛小息后知后觉地想。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他的脸滚烫加倍。

自己的手被形状更加修长的手包裹住，赛小息直愣愣地看着，像是要把它们盯出一个洞。温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从四面八方传来，平缓有力的鼻息扑洒在头顶，他宛如被关进了个看不见的牢笼，不冰冷的，温暖而舒适，却令人想逃离。

“船……船长？”赛小息的话语带着颤音，他感觉自己快窒息了，脸面上的热度又上了好几个百分比。

“为了避免你再伤到自己，我来手把手地教你。”罪魁祸首义正言辞的话语听起来分外无辜，似乎一切的不安只因男孩心里有鬼。

事实上的确如此。

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套下来，赛小息始终处于呆滞状态，整个人像个木偶似的，任凭男人摆弄。

连带着洗完脸，收拾好船长给自己的礼物，倾听船长简明扼要的叮嘱，互相告别，他整个人都是飘忽着的。

即使半路上遇见了累得汗流浃背的阿铁打和卡璐璐，他也仍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两位原本因为赛小息的偷懒而打算教训他的挚友，在察觉到男孩的不对劲后，也熄灭了之前的怒火，转而升起了浓重的担忧。

“小息，”卡璐璐伸出手覆住男孩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体温，“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找茜茜老师看看？”

“我没事啦。”赛小息连忙避开她，将物品悄悄地往后藏，支支吾吾地敷衍。

“……”女孩子向来是细心的，卡璐璐大概观察到了他可疑的小动作，但她并没有吭声。

阿铁打大大咧咧地搂住其肩膀：“今天你抛下我们逃跑去偷懒的事就不计较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要注意身体啊！生病了就又要去打针了。”提到打针，他不由得颤抖了下，好像面临的是什么凶恶的妖魔鬼怪——其实只是个长相标致的女医生而已。

在一番应对嘘寒问暖的“嗯嗯啊啊”后，赛小息终于如愿回到了自己的单人舱房。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滚的小米一看到归来的主人，便活力四射地扑上前：“米咔米咔！”

“小米，很抱歉今天把你一个人丢在房间，一定很无聊吧？”赛小息总算清醒了过来，他娴熟地接住小米，垂下眼睑，轻抚着自家精灵光滑柔软的毛发，艳丽的火红色如故乡的晚霞一般，他已经许久未见了。

“米咔～”小米灵巧地攀上男孩的肩膀，撒娇般的蹭了蹭脖颈，瘙痒的感觉使男孩笑个不停。

“我先去梳洗一下，等下再带你出去吃午饭。”赛小息放下小米，走进自己屋内配备的卫生间，打开开关，柔和的白光倾泻下来，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而且……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他抚摸着自己寸草不生的下巴，恍惚地想。